幕三
长琴在宫内的职位,居然只是乐师。
他是祝融的孩子,本体是七弦琴。琴仙当乐师是理所当然的,可祝融的儿子当乐师,就没那么理所当然了。
也正因为他一直只是个乐师,上头的纷争从来扯不到他。手里没权,交际面窄,一路查过去,这个琴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日月台弹琴,或就是在薰室和女孩子们相处。
这……怎么查?年轻的仙官有点犯难。他判死过不少神农旧部,或者以反叛名义,或者以滥用职权的名义。但太子长琴没权没兵,难道报告说他企图拿琴砸死天宫门卫?
另一个仙官说,他不是那位火神的儿子么?查查他父亲的事情。
仙官为难了,道,但是,天王殿没有下达这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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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是火神,但性格却比共工更加像水。长琴是他的儿子,性格简直……你们都懂的。
柔弱处下的水,往往能流过岩石所不能穿过的狭缝,往往能存在于日光肆虐的荒漠。
祝融所管的,是书。洪涯境中所有的书都由他管辖,甚至包括一些不能流传出去的秘密。
在某一个阶段,掌握信息的人无比安全,因为这信息只有他知道;但在另一段时期,知晓这些信息,宛如得到了一张死刑场的入门卷。
因为有些人已经不希望信息再流传了。
如何去运用这些信息,在千万年的斗争中已经被他们掌握的炉火纯青;而如何使这些信息在不同时期成为自己的保护伞,却是另一个难题。
祝融是个聪明的人,他知道许多事情,能保守,也能将它们不动声色散布。
伏羲因此不敢立刻动他,犹豫时间越长,也就愈发忌惮他。
于是长琴的事情,很快就作罢了。
但就在官方对这件事情表示不再追究的次日,祝融竟派人将太子长琴带往凡间,幽禁于榣山。原因是认为长琴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适合再居住洪涯境了,这次犯下私闯女官薰室的罪行,天法宽容,家法难逃,若不命其静坐思过,难以得教训。
————
于是,你父亲就把你扔下来了?
黑色水虺绕着他顺着游了两圈,又逆着游了两圈。太子长琴头还有些晕,被它这样晃悠着,险些吐了。
长琴道,你别再转了,让我静一会吧。
长琴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道,我真的看不懂了……水虺居然比女孩子们还要吵。
他话音刚落,胳膊就狠狠的被咬了一口。罪魁祸首潜水逃了,都懒得看他。
————
榣山已经事先被人打理好,这原本是祝融一处行宫,布下了层层结界,内心清明的凡人自可进入,精灵妖怪也可。他尽可能不让太子长琴见到不喜欢的事物,从这一点上来说,长琴被保护的如此严实,简直不像他的儿子,倒像是情人。
情人。水虺懒洋洋把头搁在石头上晒太阳。水虺道,这个罪名要是扣上去,估计你就死定了。
长琴很自然的回答,我本来就没有继承父亲的血脉。还有,为什么我觉得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水虺哼了一声,翻了个身,露出依旧黑色的小肚皮。
水虺道,有飞鸟,那群八卦的家伙知道所有的事情,每次飞来飞去都要扯八卦。
太子长琴和祝融的关系,有些像钟鼓和烛龙。
就这样一句话,水虺就明白了。
长琴无限感慨,摸摸它的头,说,你居然连他们俩都知道,你真是水虺中的八卦帝。
榣山水潭的水十分冷,长琴坐在临水的琴台上,漫不经心的磨着树枝,想做出其他材质的琴柱。有时候他把各种木头做的琴柱放在琴上,试着不同的音。
仙人太子长琴容貌清隽秀美,美好端庄,待人接物性情若水,温和坦诚,他坐在琴台时,旁边的小树丛开始聚集不少妖精,等他弹完一曲,那些妖精都已经在他身边了。
妖精没有实体,只有暗夜中隐约的光。于是夜里的琴台,往往簇着一团团温暖柔和的光芒,映着山水,十分美丽。水虺就在他身边的石头上,搁着脑袋,好死不死的样子,有时候还滚来滚去。
长琴叹气,说,你心情那么好,能说出个缘由么?
水虺想学那些僧侣,给他打个禅机,说一句“缘由何来缘由”之类没人听得懂的话。但长琴目光看着他,对于那样比水更温柔的眼神,禅机似乎是没有必要的。
水虺说,听闻上古有乐师师旷为钟鼓奏乐,使不周山冰雪化消,万物生长。那师旷是凡人,钟鼓是应龙;如今你是仙人,我是水虺,这样算来,我的待遇真不错。
它以为长琴会把它扔水里,没想到他只是拿手指轻轻刮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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