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黄泉告诫我不要太贪心,有所得必然有所失。我竟然没有听,我以为一定可以幸福,只要愿意,只要努力去找寻。
黄泉对我说他不想离开昆仑墟,他还没有享受够这种安逸恬然的生活,他只是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他的帮助,无论千难万险他都会鼎力相助。
我也许给黄泉一个诺言,如果我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精魂,可以单独存在,我会回来陪他,永远。
黄泉闭上眼睛,对我说:“淑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当年,我离开昆仑墟,遇见了还在卖艺的夜溟和烟火。那时候的夜溟还没有成为不周城第一占卜师,烟火也不是不周城第一杀手。夜溟看见我,一脸的震惊,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对我说:“殿下……”
我很享受这个称呼,于是我笑了,笑得一定很甜美,因为我看到将满头紫发用紫色的铃铛束起来的烟火也笑了。
当年,我听了夜溟的话,再次找到神使烟洛求到那颗精魂,将那精魂的一半与三千给我的半个“定魂珠”混成一个,借由黄泉的外力置于我体内。
黄泉看着我乐不可支的笑脸,对我说:“我现在想要离开昆仑墟了,我陪你去找三千和鸢尾。”
当年,我和黄泉从昆仑墟一路寻访三千和鸢尾,一直到了幻海边。
幻海边有间小木屋,木屋前有架秋千。
鸢尾从木屋里探出头来,朝我做鬼脸:“淑儿姐姐,你回来了。”
当年,我看着鸢尾和三千在一起的场景,满心竟无欢喜。
黄泉在耳边问我:“为了得到自由,失去的,你不觉得太沉重了吗?”
我竟然扬起了笑脸:“其实,我也得到了很多。”
黄泉摇摇头:“故事还没结束,这不可能是结局。”
当年,在七十年的时光流逝里,我忘记了那颗“定魂珠”是三千用来续命的玩意儿。鸢尾哭着问我:“姐姐,你当时没有想过三千吗?”
我默然,我自私地为了自己的完美道路置三千与不顾,我已经没有资格再为自己辩驳。
三千靠在幻海旁的银杏树上,抬眼望着已然金黄的银杏叶,对我说:“淑儿,其实没有‘定魂珠’我还是可以活下去,只是,没有了……我就找不到生存的理由。”
海风吹过来,三千的话我没有听清。
我记得,我没有听清的是三个字。
当年,三千对我和黄泉说,等他死了之后要葬在幻海边的银杏树下。
当年,鸢尾对我和黄泉说,等她死了之后要跟三千葬在一起。
黄泉问我:“你真的会把他们葬在一起吗?”
我看着鸢尾悲伤的笑容,点点头:“我没有理由不这么做,因为是鸢尾要求。”
“其实,我有办法让三千继续活下来。只是,他会忘记他最爱的那个人。”黄泉望着站在银杏树下发呆的三千说,“但是我想,三千也一定是知道那个办法的,可他还是选择了死亡。”
“是什么办法?”我问黄泉,“可以告诉我吗?”
“你和鸢尾已经各得一颗由‘定魂珠’和烟洛的精魂混成的精魂,那么,你们共用的那个精魂就可以取出来交给三千。就像你直接使用烟洛的精魂会遗忘七十年的事一样,三千会遗忘掉他最爱的那个人。世上没有第二颗‘定魂珠’,所以他只能选择遗忘或是死去。”黄泉这样跟我说。
“我希望他活着,无论怎样,我都这样希望。”我对黄泉说,“遗忘掉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他还活着……”
“姐姐……你在做任何决定以前,可以先听听本人的意见吗?”鸢尾这样对我说,“姐姐,你不知道三千将会遗忘掉谁,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当年,三千至死不肯用我和鸢尾共用的那颗精魂来续命,也至死不肯告诉我们他所要用生命来铭记的那个人是谁。
当年,我和黄泉把三千和鸢尾葬在幻海旁的银杏树下,我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三千的样子。黄泉摸着我银白色的头发说:“果然,淑儿才是三千最爱的那个人。”
身为妖族的三千,死后的执念会让他所爱的那个人变成他的模样替他生存。得知这一点,我一点都不开心,就像鸢尾说的那样,三千也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命运……
当年,我为了永远都不会忘记三千和鸢尾,给自己起了名字叫三千鸢。
当年,黄泉用我和鸢尾共用的那颗精魂以及三千和鸢尾化成的那株花塑造了一个女婴,给她起名“淑儿”。
黄泉带走了淑儿,他说留个影子在身边也算是慰藉。
我看着黄泉离开时的身影,明白了当年跟锦瑟离开时的我脚步为何沉重。我也明白了当年在烟洛那里,我看向黄泉的眼神为何那么哀伤。
淑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想着黄泉对我说过的话,真的,真的……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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