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中皇
“茫茫太行崇山之中,有一奇绝山峰唤作‘中皇山’。中皇山每年落雪独早,故有所谓‘中皇晴雪’之景。山间生有一种花,名为‘晴雪’,每每在雪霁之时开放。花为五瓣,颜色纯白,蕊微黄。采之酿酒或入药,对于寒气之伤有奇效。”——《飞雪阁手记》
昨夜雪纷飞,漫舞湿春闱。
未知雪晴时,伊人归不归?
十月十日,正是中皇山每年第一次雪霁的日子。
覆满积雪的山道,环绕着山腰盘旋而上。耀眼的太阳,挂在湛蓝而清澈的天空中。洁净而平整的雪面折射着和煦的阳光,映出洋洋的暖意。路边的怪石变成了一尊尊雪雕,而松柏则在雪白的视野中点出一抹抹翠绿。皑皑的雪层下,偶尔会钻出一两朵玲珑的晴雪花,擎着柔柔的花瓣。花色纯白,和雪地融在一起,若不是眼明心细,还真的很难发觉呢。
一只素手轻轻伸出,采下那朵晴雪花,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随身的香囊中。那一袭纱衣在微风中曼舞,仿佛比阳光照耀下的雪地还要纯洁几分。
每年的这个时候,雪晴都会到中皇山来采些晴雪花,带回飞雪阁以备不时之需。
“你还记得吗……你说过要帮我采晴雪花的……现在……”想到这里,雪晴有些失神,漫不经心地向前走去。
突然,眼前平整的雪地变得一片凌乱,还渗着殷殷的红色——血迹。显然,在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雪晴心里一悚,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转过一个悬崖,她看到一个人依靠在松树下——血染红的黑色长袍、形状诡异的古剑——是他!
那一刻,雪晴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怨恨、担忧、欢喜,五味陈杂。
她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但还未等近身,他却大声喝道:“不要过来!别靠近我!”
雪晴一愣,脚步顿止。突然,看似平整的雪地中竟射出了簇簇冰锥,向两人急旋而去!
“刷——叮叮当当”,鬼魅一般地,树下之人竟在一瞬之间闪到不知所措的雪晴身边,挥剑将所有冰锥悉数反弹!其身形之快,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冰锥射入雪地之处,即有鲜血慢慢渗出。终于,一切又归于平静。易寒重重地喘着气,持剑的右手不断地颤抖着。
雪晴不过离他一丈远,却觉得他们之间的有如天涯相隔。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仿佛因痛苦而扭曲的狰狞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也失去了光芒,只是向外投射出无尽的杀意。
“你……还好吗?”雪晴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向易寒走去。
“别过来!”易寒仍然只是歇斯底里地重复着那句话。他的视野中,那皑皑的雪,那素色的纱衣,早已变成了淡淡的绯红色。终于,在满身血液的焚烧下,他再难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杀气,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指向雪晴。灼热的剑气将四周的雪寸寸融化。
雪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怜惜与悲伤。
阳光如此地明媚。就像那个早晨一样温暖。
“嚓”。
那是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绯红的血花,在素白的纱衣上绽开。
(六)忆昔
按那次的伤势,易寒至少需要在飞雪阁静心调养一个月的。可是,他只停留了短短七天,在伤势刚有起色时,便悄悄地离开了。在这七天里,雪晴每天和他在一起,观察他的伤势,为他煎药、疗伤。他们聊了很多很多。易寒与生俱来的那种神秘感,让雪晴急切地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
“你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呢?”
“你应该听说过‘暗夜’吧?那天晚上,我和他在城外交了手。”
“暗夜?就是那个暗杀之王么?你……你……”雪晴的表情显得相当吃惊。
“我杀了他,但我自己也受了重伤。”易寒平静地说。
“你怎么会成为他的目标呢?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呵呵,这些年来我杀手见得多了,也不止他一个。”易寒顾左右而言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雪晴依旧不依不饶。
“现在先别问,好吗?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
“你的剑叫什么名字啊?形状看起来好可怕啊。”
“没有名字。这是一把嗜血的魔剑,你就叫它魔剑好了。”
“嗜血?!”雪晴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
“就是沾血越多力量越强。传说中的杀手之刃。”
“你……也是杀手吗?”
“不是。我讨厌杀人——但这是家父的遗物。而且,要是没有它,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了。”
……
“救我的那天晚上,你在桥上吹的是什么曲子?”
“没什么,我自己随便吹的。怎么了?”
“……没什么。很不错的曲子啊。不给它起个名字吗?”
雪晴咬着嘴唇想了想,摇了摇头。
“就叫‘二十四桥明月遥’好了,你看如何?”
“好啊——真是很美的名字呢!”
……
“知道吗?中皇山上有一种晴雪花,和你的名字很像呢。”
“小看谁啊!我可是飞雪阁的传人呢。”雪晴撅着嘴,说道:“中皇山每年落雪独早,雪晴之时,晴雪花便会开放。这种花还是一种药材呢。”
“那你一定很喜欢吧?等伤好了,我去帮你采来。”
“好啊好啊——那以后我连采药都可以找你帮忙了呢!”
……
七天之后,易寒就离开了。可是雪晴知道,他还是经常回来看她。尽管有时他来去匆匆,没有时间来陪她,但是,她总会在窗前的素瓷瓶中发现一朵新摘来的花。直到那一次。
那一次,他带来了一朵晴雪花。
雪晴又惊又喜地问道:“你怎么会有晴雪花呢?中皇山现在应该还没有落雪的啊。”
易寒狡黠地一笑:“这是个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那一次,他陪了她很久很久。两个人坐在江边,直到太阳染红了西边的江水。雪晴开心之余,又不免微微有些诧异。
离开之前,易寒从袖中拿出一管龙凤纹的玉箫,递给雪晴,眼神深邃而沉静:“雪晴,答应我,以后只为我吹奏那首《二十四桥明月遥》,好吗?”
雪晴两颊微红,接过玉箫,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就传出暗流风等一干流沙杀手在城外影翳林中毙命的消息。
而自那以后,易寒也就再也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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