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的主题是重生,我更觉得是自我认同的重新构建。无论是少恭,屠苏,兰生还是千觞,他们都面对着一个自我认同的问题,以及在游戏发展中,不得不面对的自我重构的人生命题。
身份认同是人们对我(们)是谁以及他(们)是谁的理解,反过来,即他人又是如何理解自我和他人的。其中,“我是谁”是身份认同试图回答的根本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人们一方面通过某种个人独有的特征将自我与他人区别开来;另一方面又通过某种群体共享的特征将自我与他人联系在一起。前者是指“作为个性的身份认同”,后者则是“作为共性的身份认同”。
正是由于身份认同是个性与共性的统一体,它也就同时具备了个体与社会两种属性,成为一种被个体内化了的社会位置。在社会属性的层面上,它是指他人或社会对主体的期望、规定与认可,体现了身份认同中制度期望的维度,换言之是由社会分派的“角色”;在个体性层面上,它是指主体对自身的反思、认定和追寻,体现了身份认同中自我建构的维度,强调的是个体对其身份的主动“认同”。
在如何获得或达成身份认同的问题上我更倾向于建构主义的观点。一个人身份认同并非先天赋予的既定标签,而是由主体在社会情境中选择和内化部分经验而持续建构的,这一过程既会受到社会既有的知识、权力机制的规训和教化,也会受到主体的意志主导,因此它是复杂的、流动的和开放的。
如果从自我认同重新构建的视角下研究尹千觞(巫咸)这个角色,或许会发现他其实如身在火宅。
【朱蕴:上次想进赌坊看看,被一个喝醉的侠客拦下来痛骂了一顿,说:“你想变成我这副模样的话尽管进去,去啊!”……吓人哟,我还是找份小工先做着~】
从NPC口述反映了尹千觞其实处于一种由否定自我而产生的极度情感焦虑之中。一方面, 就个体而言,传统总是以无意识的形态决定着人们的心理结构,正所谓“ 文化制约着人类”,女娲神力的日渐衰竭与幽都无望的前景,也许站在高位的巫咸的感受最为强烈,这种信仰的失落之后,与遵从世训的道德意识形成对“巫咸”的社会期待,使“巫咸”这个标签成为一个“超我”的存在,既是一份巨大的归属感,也是一个巨大的束缚,所以他内心深处必定感受到另一个更深沉、更冲动因而也更迷人的呼唤一一“本我”的呼唤。
因此解释了即使还被贴着“巫咸”这个标签时,他仍然接受这份本我的呼唤,所以才有风晴雪口中是【哥哥很少笑,只有在说起人间的景物时才会露出笑容】
正由于失忆之后他无拘无束的人生,与他潜藏的本我呼唤一拍即合,所以他即使被人骂作是酒鬼仍认同尹千觞这个身份,同时也解释了即使欧阳少恭的完全摊牌后,在白帝城中,他仍然以尹千觞的身份说【不……如今,我仅是尹千觞,浪迹天涯,无拘无束……】
这番心理体验或许隐喻着自我失落之后的重构,可以破除根深蒂固的社会期待,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去达成。我这希望这个积极的隐喻是真实存在的。
尹千觞八年醉生梦死,也许身份焦虑所带来的压力的释放。在他整个精神游历与心理体验过程中,始终存在着一系列历史与现实,自我与他者,真实与虚幻,记忆与遗忘,怀疑与确定,认同与拒绝的矛盾之中。
正如泰勒所说“一个人的身份定位,并不是完全由“我”独自作出的,而是“我”通过与他人的语言对话中实现的”“ 一个人只有在其他自我中才是自我。在不参照他周围的那些人的情况下, 自我是无法得到描述的。” “我通过我从何处说话, 根据家谱、社会空间、社会地位和功能的地势、我所爱的与我关系密切的人, 关键地还有在其中我最重要的规定关系得以出现的道德和精神方向感, 来定义我是谁。”
欧阳少恭给他起了“尹千觞”这个名字,是第一个在“他者”的范围中承认“尹千觞”,这对“尹千觞”的自我重新构建有着极为重大的影响。
【此后,漫无目的,遍访名山大川,发觉自己对这个人间,既感到陌生,又十分喜爱】以及与欧阳少恭【赏花饮酒,与一般世间的好友无异】,在语言/经历与自我重构同步进行中,尹千觞一方面重新找到归属感,对那个“自由的我”产生巨大的身份认同,进而重新确定着自我的本质。自我重构的价值与可能性通过失忆这个契机被充分地打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我”也许才是更加接近真实的“自我”。
当他记忆开始恢复,在风晴雪及众人的语言中,重新被标签为“巫咸”时,他也许曾试图告别那个江湖酒鬼,回到从前的巫咸时候,却由于对信仰与自我价值的巨大怀疑而不能回到也是拒绝回到原来的“我”。
而真正让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是曾经是“巫咸”的,也许不是他渐渐恢复的记忆,而是欧阳少恭那句【我的巫咸大人】
重新赋予他身份为他创造出“尹千觞”场域的人,直接承认他想抛弃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动摇八年来重新建立的自我身份认同,重新去思考,去决定他以什么身份定义自己。而由于血浓于水的亲情与基本的道德标准,他又不得不与认为他是“巫咸”的主角团去毁灭那个曾经承认他是“尹千觞”的欧阳少恭。
整个游戏中,尹千觞一直处于一个焦虑的状态之中,因为重建身份认同的道路崎岖难行。“重新确认自己的认同, 这不只是把握自己的一种方式, 而且是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 也是我们获得生存理由和生存意义的一种方式” “新的信仰和自我认同需要新的社会制度作为实践条件因此, 寻找认同的过程就不只是一个心理的过程, 而是一个直接参与政治、法律、道德、审美和其他社会实践的过程。”也就是说, 身份认同需要“自我” 与整个社会环境之间产生一种良性的互动, 才能顺利完成, 而游戏中并没有为他提供这样的充分条件。古剑游戏中,游戏结尾处的尹千觞决定【至少……在最后让我陪他一会儿】也许会有其他如友情(爱情?)等强烈的感情召唤,但至少也可以体味到“尹千觞”最终深切地感受到了在两个“ 自我” 之间转换的艰难甚至分裂感和尴尬。
最后,我并非为他洗白,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也许尹千觞并非不承担,而是不确定的自我身份认同,让他不知道他该承担什么,而对于身份的认同或重构他一直在寻找着答案,最后当他终于对自身认同有所突破时,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于理,他与屠苏晴雪同一阵线;于情,他愿意陪少恭最后一程。
古剑这个重生的题材真的很值得深入挖掘,也许几个重要的男性角色的故事,都可以看作是一次冲破社会标签的尝试,一场身份认同的历险, 一个自我重构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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